朋友说,当梅里十三峰浮现在你面前时,你会禁不住落泪,原本想让自己深深的感动一下并感怀自己的渺小,一位老资格的领队却极力劝阻:清明时节,途中天气无常,慎行。考虑再三,听从了他的建议,改道泸沽湖。从泸沽湖回来后听说一辆旅游车在海拔4300多米的白马雪山困顿了一天一夜,不由暗赞自己明智的选择,不过那是后话了。
已经读过太多关于泸沽湖和摩梭人的传说,都有一点麻木了,再加上吸取双廊的教训,所以我对此行不报太高的期望。
从丽江到泸沽湖的省级公路四分之三已修葺,只剩下出丽江那一段坑坑洼洼,坐在车里象弹簧一样上上下下颠簸振动时,我不得不开始佩服起那帮越野e族的家伙们,整天这样找罪受还乐此不彼。路经十八道弯有个停靠点,那里的村民集资十几万修建了一个观景台,好笑的是观景台左前方有长长的电线挡住视野,拍不出最佳的视觉效果,而靠右边无任何阻碍的位置却要收一块钱。冷眼旁观那么多游客挤在左端忙着摆姿势而不愿意付那一块钱,耳畔又回绕收费村民的唠叨,抱怨每天收不了多少钱,不知猴年马月能收回成本,真是让我哭笑不得。不过居高临下俯视这十八道弯,再遐想那怒江九十九道拐,其气势和险峻可就不言而喻了。
尽管有心理准备,但远观泸沽湖时,我还是惊呆了,水天一色,清澈如镜,光一个美字,远远不够描绘它,再加上纯与静,才能完美体现泸沽湖这如诗如画的容貌。突一乍想,如果在这里竖起一幢类似Fairmont Chadeau的复古建筑,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景致?
泸沽湖有三个最出名的摩梭人村落:大落水村,里格村和小落水村。大落水村开发得最早,但现在却远远不如里格村,未达鼎盛却已衰败,据说是因为商业化过度,小落水村保留了最完整的摩梭人民俗民风。我入住的是里格村的一家新建酒店,由一位来自天津的退休老人老王帮着他侄子看管,按老王的说法,里格村背靠格姆神女山(当地人又称它为狮子山),面向泸沽湖,坐北朝南,占尽天时地利,风水最好,所以才有今天的发展,可能此话也不虚。
里格村不大,靠近湖的土地大部分都租给了外省人开客栈,每年的土地租金收入已足以使村里的摩梭人过上很好的日子,忙完家事农活后的闲暇之余,她们带着客人坐上猪槽船,缓缓滑行于碧波之上游湖观日登岛。由于没有机动船和工业带来的一丝一毫的污染,所以说泸沽湖水质的清澈和湖水能见度高是一点也不夸张。与老王和曹科长闲聊中得知,泸沽湖管委会曾考虑引进脚踏船,但发现踏板轴轮中有机油,不得不作罢。说来也巧,曹科长是在我入住酒店登记时打过个招呼而认识,他是大落水村的摩梭人,取了个汉名,在那里开了家高档客栈,又在管委会混了一官半职,却经常跑来里格村找老王切磋麻将技艺,还别小看这个管委会,管辖这么点人,却直属丽江市,行政级别与上海浦东新区政府无异。
在人气颇旺的里格心晴用早餐时,结识了25岁的阿诺,他是第一个走出里格村上大学的摩梭小伙。他们家的地蛮大,已开了两家客栈,里格心晴和隔壁的里格春天,后面还有一块地正与中铁集团谈判。坐着阿诺的车环湖游时,与他八卦了很多有趣的东西:里格心晴的老板是一位北京的外交官,每次来泸沽湖,排场最大,政府车队前呼后拥。还未开发的三家村和浪放村是汉人村庄。他自己正向朋友借钱准备收回里格春天自己经营等等。
泸沽湖为川滇两省界湖,属四川和云南共有,尽管四川占了三分之二的面积,但泸沽湖大部分美景却好像都在云南这一边。泸沽湖的环湖公路非常平整干净,而沿路经过的错落有致的村庄也给人同样的感觉,恍惚之间我时不时怀疑我是身处中国的农村还是远在北美的郊外。路上经常与越野自行车照面,当听闻环湖骑游一般需要8到9小时,我顿时惊诧吐舌。
环湖一圈,所有著名的景点几乎都踏遍。习惯了玉龙雪山和苍山全封闭的高速缆车,而坐在敞开的的座椅上,似蜗牛爬一般缓升到三千多米的狮子山,却也有别样滋味,山上那些看似温顺的猴子,可差点没抓掉我手中的相机,看来有神女的撑腰,它们的底气真是十足。驶过杨二车娜姆博物馆,阿诺是不屑一顾,显而易见杨的张扬高调并不受摩梭人的推崇。登上祭神台再次领略泸沽湖与天地融为一体的绰约风姿,使我又是连声叫绝。踏入摩梭最后一代王妃肖淑明的旧址,为这位汉族女子的坎坷经历和她坚韧不拔的精神叹息不止。走在草海的走婚桥上,一个小男孩向我兜售苹果干,见我无意购买,马上扑入妈妈怀里嚎啕大哭,让我啼笑皆非,忙不迭掏出五块钱。
随着暮色的降临,泸沽湖的一切似乎归于沉寂,当然除了小落水村。开车的摩梭阿叔领我们到他家,一跨入院门,从猪瞟肉开始,就打开了他的话匣子,滔滔不绝:
“猪瞟肉由我们摩梭人经特殊的工艺加工腌渍而成,存放十几年还能食用,你们相不相信?我们的主房叫祖母屋,是家中吃饭,会客,和议事的场所,也是家里年纪最大的女性长辈和未成年的孩子的住所。”
当我们在主房里入坐后,女主人马上端上可口的点心和醇香的酥理玛酒,而阿叔还在继续他的介绍:
“祖母屋分里外两间,由一道门隔开,老人去世后,尸体存放于外间,女人的生产和坐月子也都在那里,所以这道门也叫生死门。祖母屋右方设有大灶,火塘终年不息。屋中有两根大柱子,左为男柱,右为女柱,我们在砍这两根柱子时必须用一棵树,象征男女柱生同根、存同基,两位一体。 我们摩梭孩子年满13岁既成年,在举行成年礼仪后,女孩入住花楼,男孩搬入草楼。”
坐在火塘右端主位的阿叔,喝着普洱茶,啃着烤焦的馒头,侃侃而谈:
“外人对我们摩梭人的走婚有误解,认为是滥情,其实不是这样,走婚是件很严肃的事情,一旦关系确定,就与婚姻没什么区别,只是少了那张纸,任何一个朝三暮四的阿夏会被村民耻笑和唾弃。而感情破裂后,大家友好分手,没有任何财产上的纠葛。所以我们的恋爱关系是这世上最真最纯的。”
“如果在坐哪位女士想尝试走婚,小心再也不能离开泸沽湖了,是真的,我们后面就有一个深圳来的女孩,爱上这里的阿夏,再也不走了。要是男士嘛,就跟着我走,我可以帮你们搞张走婚许可证。”阿叔最后一句调侃话让所有家访的客人哄堂大笑,也为我们丰盛的晚宴画上了圆满的句号。
小落水村的篝火晚会是出了名的,不能不去亲身体验一下。果不其然,其场面的热闹和气氛的浓烈与丽江古城的晚会是不同日而语的。在熊熊燃烧的篝火前,盛装的摩梭靓女俊男与游客们一起欢歌共舞。抬头仰望,扫入眼帘是墨黑纯净的夜空和漫天璀璨的星星,闭上双眼,似乎能感受到春风的亲昵细语和碧波的流连荡漾,而此时此刻的我已深深沉溺于这氛围中而不可自拔。
离开泸沽湖的前一晚,我漫步到里格村的码头席地而坐,最后一次感受泸沽湖的宁静和祥和。遥望里格半岛,灯火通明,与湖面上的倒影斑驳交错,一时让人有一种错觉,分不清虚实。猛听得齐声惊呼,霎那间整个里格村陷入一片黑暗,我顿时错愕,不过头顶上颗颗繁星点缀的苍穹依然闪耀,脚下层层涟漪的湖水照旧波澜不惊,心稍安定。恍然间脑海里突现过去几天里所看到的景和遇到的人:原生态的美景和民俗,现代化的设施和观念,来自大城市退休老人的悠然自得,原始部落年轻一代的雄心勃勃,互照对应,却是有趣。十分钟后,随着一阵雀跃,眼前湛然一亮。我不觉莞尔,原来在泸沽湖,文明与原始,商业化和古朴竟是如此的交融与和谐。